第9章 躲雨
什么？顾齐的母亲是妖精？
我严重地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，听错了白眉大师的话。可作为一只狐狸，听觉最为灵敏，我是不可能听错的。况且，从一旁吴青松同样震惊、诧异的表情来看，我们听到的应该是同一种语言、同一种声音。
顾齐低头不语，并未对此作出回应。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，沉浸在无限的沉默中。这种沉默，真令人心疼。
白眉大师见此，突然脸色一变，说：“抱歉，我不懂你们这里的人情世故，如果我说错了话，请见谅。”
顾齐仍旧垂着头，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灰心丧气的样子，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，从来都是神采飞扬。
我心底不禁升起哀伤之情，顾齐这么讨厌妖精的人，竟然有一个妖精母亲，这是多么难以承受的痛苦？我简直不敢想下去，太可怕了，也太可悲了。此时此刻，我好想把他拥入怀中，给他轻柔的抚慰。可是我不能，因为，我也是他最讨厌的妖精。
天边泛起了鱼肚一样的白色泡沫，几只小鸟飞上枝头鸣叫不已，黑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。
吴青松适时地咳嗽了几声，说：“师父，天色亮了，我们折腾了一宿，该回去休息了。”
“走吧，”白眉大师抬头望向天空，“白遥，我们就住在这附近，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们。”
目送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，我的心忽然很失落。我不停地偷瞄顾齐，可他依旧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冷冷的顾齐，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质。
下山的路上，为了缓解气氛，打破沉默，我傻乎乎地开始没话找话聊。
“那个……顾齐学长，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？”我问。
“精密仪器及机械。”他回答得很干脆。
“啊？精密仪器及机械，世界上有这个专业吗？怎么听起来和你……和你的身份，差别这么大呢？”
“捉妖是我的使命，专业是我的爱好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没有问题，没有问题。”我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，于是又厚着脸皮换了个话题。
“顾齐学长，我听说大学里有很多好玩的社团，你有加入什么社团吗？”
“有。”
“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玩儿呀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哇！是什么社团呢？”
“捉妖社团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我顿时语塞，紧紧地闭住了嘴巴。
天光越来越亮，一团乌云逐渐飘到了我们的头顶上。细雨毫无防备地说下就下，我和顾齐的头发都淋得湿漉漉的，再淋下去，就将变成落汤鸡了。
“前边有一颗大树，我们先去树下躲雨。”顾齐边跑边说，我跟在他的身后，不自觉地放慢脚步，欣赏起他奔跑的身姿。
我好像中了毒，而有关顾齐的一切，便是解药。
否则，连这最寻常的奔跑，我怎么都会如此在意呢？
“傻看什么呢？还不快过来。”顾齐站定后伸出双手召唤我。
透过濛濛的细雨，他的样子朦胧得像一幅画，我直愣愣地一头扑进他的怀里，却被他一把拦住肩膀。
“你视力是不是有问题啊？让你过来躲雨，你往哪里撞！”顾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。
“对……”我刚想说“对不起”来着，可想到他和我说过，不要再老说“对不起”了，于是我迅速地捂住嘴巴。
我这糊里糊涂的模样一定非常可笑，不然顾齐的脸上怎么可能绽放出难得一见的笑容？不过，他的笑，真像冬日的阳光，那么的珍贵，那么的可遇不可求。
事实上，我可以变出一柄伞来遮雨，可是我不愿这样做。若顾齐看见我变出了一柄伞，一定会要求我变出第二柄。然后我们又将各走各的路，哪能像此刻这般，互相依偎在彼此身旁，静静等待雨停。
我几乎贪婪地享受和顾齐在大树底下躲雨的时光，这幅画面一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好。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，我愿意再次付出我所有的修为。
我从来不懂“情”为何物，现在我想，大概就是与心爱之人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，不受约束，不受打扰。如此这般，此生此世足矣。
这雨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不久之后，阳光就倾泄下来了，远处还有一道彩虹划破长空。
我指着彩虹，跳了起来，叫道：“顾齐，快看，彩虹。”
“你都多大岁数了，见到彩虹还这么兴奋。”顾齐镇定地说，“走。”
我的热情又被泼了一盆凉水，不过这凉水的滋味我早已习惯了。我还是乐乐呵呵地跟着顾齐，乖巧得像条小狗。
下山后，我们第一时间去看望季阳。本来还对他怀有担忧之心，没想到他睡得比猪还香，打着震耳欲聋的呼噜，连一个翻身都没有。
我和顾齐松了一口气，掀开他的被子，把他叫了起来。
“白遥。”迷迷糊糊的季阳向我扑过来，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。
顾齐朝他一拳打过去，说：“清醒点。”
季阳揉着被打的眼睛，问：“我不是在做梦啊？我在哪里？”